大约一个月以前,我和女儿在一个广场上拍皮球,一个保安走上来,态度温和地对我说:“大爷,这里不可以玩球。”当时我的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。
再一次坚定这个念头是半个月以后。我和我家亲爱的从外面回家,用钥匙打开了楼道的门,刚好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从外面回来,我用手挡着门,等了他一下。这孩子还真是很有礼貌:“谢谢阿姨,谢谢爷爷。”
我说的这个念头就是写一本书。
既然大家开始认为我已经到了当爷爷的年纪,我想一定也会认可我有足够的智慧。如果我的生活经历、我的伟大信念不被大家知道,对于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们肯定是一个非常大的损失,“天不生老爷爷,万古长如夜”。我有责任和义务做这件事情,于是我就开始联系出版商。要知道没有出版商,就没有书号,而没有书号,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墙角排泄了一堆无用之物。
恰巧我有个朋友是搞出版的。我打电话过去,他正在找到合适的素材,希望能够化腐朽为神奇,顺便挣点读书人的钱,好养家糊口。于是我们臭味相投,一拍即合(我不太有把握这两个成语在这里使用是否合适,请大家斧正)。
“好的书名,就是成功的一半。”出版商朋友说。
“那咱就先商量一下书名?我基本上想好了,就叫‘我的奋斗’,怎么样?”
“这个名字很早就有人用过了,是个奥地利人或是德国人,叫希特勒。”出版商果然渊博。
“要不叫‘我的自传’?”
“意大利人墨索里尼用过。”
“嗯?英雄的见解大致差不多嘛,我再想想……。李大爷随笔?”
“不行不行,这名字俗,而且也有人用了。”
“我说,急急忙忙的,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,你知道,写书的人需要思考,我想想,明天咱们再聊?”
晚饭以后,我和亲爱的大声说:
“我说妞他妈妈,给我泡一大杯浓茶来!”
我家亲爱的回了一句:
“要糖饼不?”
然后,抱着茶杯和糖饼,我就钻进了书房(我买房子的时候,售楼小姐告诉我,读书人都有这个,看来真的有用了)。我书房里有好几本包括新华字典和汉语成语小词典在内的参考书,看见它们,自己都觉得我了不起。于是我开始了冥思苦想。
第二天是星期六,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阳光灿烂。昨天夜里几点钟趴在桌上睡着的都不知道。我的成果就是一张纸,上面写了一些我的书的候选名字,还有我困的时候在上面画的莫名其妙的符。
我让我家亲爱地充当女秘书,把这些名字用一张稿纸誊好一起出门寄给了我的朋友。在路上,我和我家亲爱的说着创作的痛苦。“要不是想到你,亲爱的,我自杀的心都有,他们好多写书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呢。”
我家亲爱的对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,她最终流着眼泪说为了我不会自杀而扔下孤儿寡母,决定给我两张糖饼。
我的信寄出去一星期后,出版商朋友回信了。
“来信收悉,”他在信里面写道“回复为迟,望兄海涵。”
“读兄书简,如长夜明灯,如大海航标。兄之大志,非我等燕雀所能比。兄能慷慨挥笔赐字,定能救我等凡夫于水深火热之中,愚弟有望矣。”
“然兄所列书目,经我等全社人员考,多与已出书籍题目重复,现开列如下,望兄拨冗赐教,则书号可得,书可出,愚弟之利可保矣。”
下面就在我寄过去的一堆书名上的直接批改:
“往事随想”和“往事情缘”,已为著名主持人、播音员用;
“每日”已为著名主持人、播音员用;
“痒并挠着”已为著名栏目主持人用;
“如此如彼”已为著名栏目主持人用;
“凭江淋雨”已为著名节目主持人所用;
“优雅心情”已为著名节目主持人所用;
“肺相通”已为著名节目主持人所用;
“凝聚”已为节目主持人所用;
“小翠,上粉条子”已为著名喜剧演员所用;
“触摸阴天”已为偶像派青春演员所用;
“从演戏到赚钱”已为著名演员所用;
“真情话语”已为著名演员所用;
“39级台阶的幻想”已为著名演员所用;
“冷面人生”已为著名相声演员所用;
“黄金岁月献给你”已为著名电影导演所用;
“少年”已为著名电影导演用;
“嫁给歌星”已为著名歌星夫人所用;
“都没赶上”已为著名戏剧演员母亲妹妹所用;
“我的生活”已为著名导演夫人所用;
……。
敢情我花费了一个晚上,好不容易写出来的文章题目,都已经有人给占了。有导演,有主持人,有演员,有歌星还有体育明星,我看着列表,欲哭无泪。
忽然我发现我的列表上还有一个题目,没有标注任何东西。我仔细一看又哭笑不得。原来,那时我第一天犯困的时候的,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“加个糖饼”。于是我家亲爱的在誊稿的时候就把它写上去了。
这时,我灵机一动,既然这个题目没人用,我的书就叫“加个糖饼”有何不好呢?
我打电话过去给我的出版商朋友,告诉他我就用这个作为书的名字了。
“现在不可能了。”他说。
“怎么就不可能?你在我列的这个题目上没有说已经用了。”
“那是昨天。我刚刚接了一个电话,你只晚了一点点。”
“是谁抢了我的题目?著名的什么,嗯?你说!”
饿的神呀,您猜是怎么回事?原来是一只狗在一台中文打字机上乱敲,刚好敲出来了一片十万字的书,书的名字还就恰恰叫做“加个糖饼”。